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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褪丹青》第10章

他引以為傲的天才少年的光環,在我面前被悉數澆滅。

年關將至時,北羌人已退至草原交界處的斷風關。

我與蕭景策的第一個新年,便是在北疆度過的。

除夕夜,他溫了酒,笑笑地舉杯祝我:「將軍天生就該建功立業,萬古流芳。」

這兩個月的戰場拼殺磨礪下來,我身上染了血氣,比起在京城時束手束腳的模樣,何止肆意了百倍。

目光掠過蕭景策執酒杯的手,指節修長,分外漂亮,許是因著喝了酒的緣故,他清俊出塵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。

我覆住他的手,就著這個姿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笑了一下:「軍師亦是。」

夜深時分,我在簡陋屏風后沐浴,不知不覺倚著浴桶邊緣睡了過去,直到一股輕柔的力道落在我發間,將我自夢中喚醒。

我啞著嗓子,懶洋洋地問:「咦……蕭軍師此番前來,所為何事?」

蕭景策撩動我濕漉漉的頭發,笑意輕淺又勾人,低聲道:「自然是來為將軍侍寢。」

那溫熱的指尖沿我脖頸一路往下,沒入水面漣漪,又點起燎原烈焰。

北疆落雪的除夕夜里,我與蕭景策房中盛開了第一個春天。

16

開春時節,最后一戰終至。

在蕭景策出其不意卻又精妙絕倫的布局下,我領兵大敗北羌軍,對方退至斷風關外。

領頭的二皇子望向我,目光刻毒:

「姚將軍一介女流卻有將才,金某很是佩服。只是你此生,怕是都不能離開北疆了。」

「今日之仇,我記下了。來日見你楚國之軍,必殺之而后快。」

他在一小支心腹之軍的掩護下,匆忙撤退。

我握緊韁繩,一聲冷笑,高聲厲喝:

「你北羌已然大敗至此,難道我還會放虎歸山?其他人清理戰場,收拾殘局,十三輕騎小隊,同我一起追過去——」

我的聲音落在北疆初春凜冽的風中,聚攏了一瞬才四下飄散。

「斬草除根。」

我帶人追了三百余里,北羌二皇子的心腹一個個被殺掉,到最后,只剩我策馬追著他,一路奔入草原深處。

幾步之后,衛云朗跟著我。

二對一,何況對方又是強弩之末,原本該是板上釘釘的勝利。

然而在我提刀刺向北羌二皇子的一瞬,衛云朗忽然調轉刀鋒,重重砍向我身下馬匹的前腿。

駿馬一聲慘烈嘶鳴,跪倒在地。

我身體跟著往前傾,銳利劍尖迎面向我刺來,堪堪沒入心口半寸。

也是這個時候,斜里忽然一支寒光凜然的長箭飛來,用力之大,竟然將那柄劍從中射斷!

我得了喘息之機,飛身下馬,高高揚起手中長刀,用了十分力氣。

北羌二皇子的身首分離,高高飛起的頭顱之上,還殘留著驚懼和不敢置信的表情。

爾后我猛然轉身,從背后取下長弓,瞄準,利落地搭弓射箭。

長箭自逃離的衛云朗后心穿過,他從馬上栽倒下來,滾落在草叢之中,沒了聲息。

急促的馬蹄聲漸近,一轉眼便停在我面前。

蕭景策翻身下馬,面色倉皇,步履踉蹌地到了我面前,死死盯著嵌入我胸口的那半截劍尖。

他在我面前,從來都是運籌帷幄的模樣,縱然從前在京城時命懸一線,亦是萬般從容。

我從未見過蕭景策這樣失態。

懊悔和痛惜在他眼底掀起巨大的風暴,聲音被風撕扯著,滿是驚惶。

「清嘉,對不起,我來遲了……」

我咧了咧嘴,抬手將劍尖拔出來,輕聲安撫他:「沒有遲,蕭景策,你并沒有來遲。」

見他不肯信,我只好解了騎裝,翻開衣襟,將那枚荷包掏出來:

「看,我放在這里,珍而重之地藏好,原本是想等這一戰贏了,就送給你的。」

那枚繡工拙劣的荷包,卻替我擋下了這生死一劍,令我只受了一點皮肉傷。

只可惜,上面辛辛苦苦繡好的鴛鴦和月亮,已然絲線散亂,不成形狀。

他緊緊盯著我,見我赤裸心口只有一點輕淺紅色,顯然是真的并未受什麼重傷,終于放下心來。

「看吧,我就說——」

蕭景策喉結動了動,猛地上前一步,將我死死抱住。

用力之大,甚至讓我感覺到輕微痛意。

他附在我耳邊,嗓音微微沙啞:

「方才那一瞬間,我以為你傷在他劍下,險些懊悔至死。我想我不該為一己私心,將你置于這般危險的境地,若是你死在北疆戰場,我也定會與你合葬于此。」

「清嘉,我真的害怕,怕失去你。」

他難得示弱,這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
粗糙的騎裝表面帶著初春未散的料峭寒意,蹭在我肩頭。

天色漸漸暗了,天上月色落下來,鋪陳在滿地草葉之上,融在這個擁抱的每一寸縫隙間,拉扯出一片寒冷中氤氳的曖昧。

我還未反應過來,便有一滴溫熱的濕意滴落在肩上。

細密的草尖刺著后背,微微有些不舒服。

我卻顧不得許多。

「蕭景策,你一直在騙我……」

我一邊兇狠地吻他,一邊用發抖的聲音說,

「你能騎馬一路追來,亦能搭弓射箭,一箭射斷他的兵刃——你分明并非纏綿病榻,也絕不到行將就木的地步,又為何要裝病這麼多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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